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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6b2小说网 > > 仲夏之死 > 第93章
    苏乙觉得谢斯聿有点搞笑。他就从来没听过谢斯聿对别人说新年快乐。

    然后他翻开和姜绵的聊天记录,这一翻还真是又被气到了。

    谢斯聿坐在他对面,面不改色地等待着他责骂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不每天回她消息?”

    “每天回消息很异常。“繁得过度,谢斯聿认为本着男女关系,倒也不会像苏乙那般逐字逐句地回消息。

    “你不想回她消息,为什么不把手机给我让我知道呢?你让她觉得我冷落了她。”苏乙往下扒着消息,一脸怒然。

    谢斯聿不再坐在他对面,改了一个侧边的位置。

    一下午苏乙都拿着手机和姜绵发消息,但也没告诉她自己要做手术了,毕竟他不想姜绵太过担心。

    晚饭谢斯聿专门点了一家鸭血粉丝汤,很清淡的颜色,苏乙喝了几口汤就没胃口了,直勾勾地看着电视。现在苏乙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电视,谢斯聿也不会说什么,他重新拿起来勺子,把粉夹了一点在上面,递到苏乙嘴边说:“再吃一点。”

    苏乙又缓慢地摇了一遍头。谢斯聿也没再逼着他继续吃了。

    睡觉之前谢斯聿抱他去浴室洗漱,他拿了一块毛巾垫在洗手台上,把苏乙放了上去。

    “我可以自己洗脸刷牙。”苏乙对他说道。他还是不太适应被别人照顾的感觉,谢斯聿也没反对,只是把牙膏挤在牙刷上,递给了他。

    苏乙仔仔细细地刷牙,刷到一半又扭着腰对着镜子看了看,确认刷干净了,他就撑在台前涮口。最后用毛巾给自己擦干净了脸。

    换衣服擦身体的时候,苏乙让谢斯聿把眼睛闭上。

    谢斯聿皱着眉,问道:“这有什么不可以看的。”

    “反正你不要看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看怎么帮你擦。”

    “我自己够得着。”

    之后谢斯聿没拗不过他,就让他自己举着毛巾忙碌着擦来擦去。

    睡之前苏乙又问谢斯聿明天忙不忙。谢斯聿搭了一个小床睡在他的床边,他回答说:“不忙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你今天消失了一下午,说不准明天我要手术了你就跑掉了呢?”苏乙说话里透露着一丝怀疑。

    他感觉自己有点精神不正常了,希望和绝望总是徘徊在他身前,有时他分不清谢斯聿是会报复他,还是想要真的对他好。

    谢斯聿告诉他说:“我不会走的,明天一直陪着你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要骗我。”

    “不骗你。”

    谢斯聿能感觉苏乙对他的信任度仅剩一点了。

    “我小时候做了很多次手术都治不好…我感觉这次也差不多,我不是悲观消极,只是有一点厌倦了。”苏乙望着天花板颓然地说道,“总是抱很大的希望,然后一次又一次失望。如果还是站不起来,我真不太想继续…了,我受够了…我感觉我活得好累啊。”

    “而且…而且医生用的那些手术器械也挺吓人的,小时候我做手术睡着了还能听到医生捶打的声音……”越说越更可怕了,苏乙的眼角滑落连绵不绝的泪,一直落到耳边。

    哭是最没用的东西,不能改变任何事情,但却是最简单的宣泄方式,成本也最低。

    好半天谢斯聿都没说话,寂静的夜里,他不由握住了苏乙的手腕,声音变得沙哑,说:“你自己想得太可怕了,这次的主治医生都是国内顶尖的专家。”

    “万一不顺利呢。”苏乙非常忧虑。

    随后他听见谢斯聿用少见的,非常祈求的语气对他说,“那你这次再勇敢一点呢?”

    “就当是…就当是为了我。”

    “苏乙,我只有你了。”

    第二天做手术之前谢斯聿确实是一直陪在他身边,和身边的医生把他推进了手术间。

    长达三个小时的手术,谢斯聿一个人坐在外面。

    以往在寺庙,有很多人千里迢迢爬山来烧香拜佛,他不理解,甚至不理解那些所谓的信仰。这种东西有掺杂欲望贪婪的可能性。

    现在他或许明白,信仰这种东西是建立在自身无能为力的边缘上,却祈求着爱的人过得安好。

    手术结束后,苏乙还在昏迷不醒。主治医生告诉他手术挺顺利的,但是能不能完全站起来、走路正常还得看后续康复。

    被推进病房后,过了很久,苏乙睁开了一只眼睛,第一眼并没有看到谢斯聿,顿时心沉下来,大为失望且愤然,后来是感觉到有人握着他的手腕,他微微侧过头,才发现谢斯聿坐在他的身边。

    苏乙第一句便问道:“我…腿还在吧。”

    “还在。”

    他根本不敢看自己的腿,“两条…都在吧?”

    “都在。”

    苏乙彻底松了一口气,他发现谢斯聿眼睛有点泛红,还闻到了一点烟味。

    他想,有时候谢斯聿胆子也挺小的。然后苏乙又困困地睡过去了。

    这晚苏乙睡得不太好,特别是右腿的脚踝泛着酸胀的疼。刚感到困意却又立马被疼醒。

    谢斯聿把手伸到他面前。

    “干嘛。”

    “痛就掐我。”

    苏乙扭过头,逞强地说道,“我才不用。”

    后半夜还是忍不住用力握着谢斯聿其中一根手指,从一根又到三根,实在是疼得不行,好像有什么可恶的毒虫在啃食自己的骨头,又麻又疼。

    但前面已经吃过止疼药了,不能再吃了。他很小声地吸着气,眼泪还是没出息地流出来。他想,都多大了,为什么做完手术还要哭。